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寻找星光——我人生的前二十年

青衫Aspie 青衫Aspie
2024-11-07


作者syunyo,数学系大三学生。

特别鸣谢审稿人——ASDog!


作者其他投稿:写给被排除ASD的朋友们


本文赞赏归作者所有。
感谢每一位愿意分享的小伙伴!

Trigger Warning
部分内容包含霸凌/自杀等情节,
请谨慎阅读。
“生活,”奥里维重复,“什么是生活?”
“一场悲剧,”克里斯多夫说,“望前冲罢!”
——《约翰•克里斯多夫》
(图源网络,侵删)

  又一年生日。
  回顾我人生过去的二十年,有快乐,有失望,遇到过困难,也邂逅过希望。
  感谢一路上陪伴我的所有人。

▶▶▶▶▶▶▶▶▶▶▶▶▶▶▶▶▶▶▶▶▶

   

   目录

    01  懵懂的小兽

    02  这世界如此残酷,我却依然爱你

    03  所以我放弃了历史

    04  若我能够成为爱的话

    05  乌鸦与天鹅

    06  答案

    07  朋友们

    08  尾声

01

懵懂的小兽

关于自己的小时候,我的许多记忆已经模糊不清。那些懵懵懂懂产生于人生初期的感受,也逐渐变得遥远。

只记得那时母亲去深造了,与我生活在一起的是外婆,还有大自己半岁的表姐。

我和表姐是亲密的家人。

我安静内向,自那时起便痴迷于看书,不爱出门;表姐则生性好动,经常呼朋引伴去楼下的健身器材处玩。看书看太久的我,便经常被撵着和表姐一起去玩。

同时,我们也实属一对欢喜冤家:

💥沉浸在书本中的我,会被表姐玩耍的声音吵到,从而情绪爆炸;
💥表姐喜欢逗我玩,我经常把她的话当真,然后哭起来;
💥有一次,我的书被表姐弄乱了位置,我便因为不是原来的顺序而大哭......

尽管如此,我们的关系依然十分亲近。

幼儿园里的我,很多时候并不和小朋友一起玩,也不看电视,不午睡。我不午睡让幼儿园老师发了愁,直到幼儿园在中午开设了钢琴班,我才被拉去学琴。

但我和老师的关系很不错,尤其是数学老师。我会和她一起改作业,她也会教我一些超前的复杂的四则运算列式,还送给我小学的口算题卡让我每日练习。

小时候的我,就像一头初次探索世界的小兽。回想起那时的自己,我的脑海中常常浮现出这样的表情:·ω· 

这样平静、安稳的生活会持续下去吧?那时的我如此天真,或许早已在默然间告诉了自己:会的。

02

这世界如此残酷,我却依然爱你

那是大概三年级的时候,父母工作的调动使我转到另一个城市上学。我想要和班上的几个男生搞好关系,可现实却与我的愿望背道而驰。

他们欺负我,会和我打架,会把我拦在教室外让我因为无法上课而嚎啕大哭,会往我的兜帽里扔钉子和蚕宝宝的尸骸,会威胁我要在我家外喷油漆......

是因为我傻吗,总是轻易把他人的话当真?还是因为协调性不好,所以无法融入腿脚灵活的群体?

我暗自伤心,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更不知道他们的行为属于霸凌的范畴,因此并没有告诉班主任和父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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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是直到今天,我上电梯的时候仍然害怕被人跟踪;对刀剑和手枪模型的沉迷,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。

我单纯的头脑中,第一次隐隐约约产生了“自己与他人不同”的想法。

但在六年级的时候,我有了第一个朋友。

她不满于男生对我无止尽的霸凌,会在他们找我打架时一脚踹在他们的“要紧部位”,会教我一些简单的防身术,会陪着我坐在大石头上聊我感兴趣的历史......

直到今天我们仍然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之一。

03

所以我放弃了历史

我真正发展出自己的第一个兴趣,是在上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。那时,我喜欢上了历史,尤其是明史。

在收藏着众多书籍的老家,我看完了许多通俗读物,甚至还有《万历十五年》《剑桥中国明代史》这样的专业作品。

得益于在高校工作的家长,我还找到了机会和教授中国古代史的老师交谈。

然而在某一天,几乎就是在那一瞬间,我放弃了这个兴趣——我只是在背书而已,这样的我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史学家。 

之后,邻居家的一套子供向漫画书《幻想数学大战》将我带入了数学的世界,我学到了什么是函数等知识。

从那以后,我和数学的缘分不断加深。初中时代的我着迷于初等数论,经常和一个同学结伴跑到楼下问竞赛老师问题。

某一天我不在的时候,她向老师索要了一个拥抱。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沌的心智——很多年后,我在思考,这是嫉妒?还是苦楚?抑或是其他?

——我也对老师提出了相同的请求。 感谢老师包容我的无礼。 

后来我才知道,那个同学喜欢老师,陪我去问问题也只是为了见老师一面。直到某一天,她发现老师已经有了家室,才选择了把这份单恋默默结束。 

我感觉自己像恋爱故事的NPC,生活在一个Bad Ending的剧本里。

04

若我能够成为爱的话

一直认为自己难以得到爱的我,也获得过“爱”的体验。对方是我的同学。

她说,一见到我的时候,就知道我和她一样是不会喜欢上男生的人。初一初二的时候我们是朋友,都是别人眼里的怪人。

唯一的不同大概是,她拥有同龄女生有的细腻心思,而我心智迟缓得像个小孩。

她曾经调侃道:“如果我们以后还是单身的话,就在一起吧。”

我不知道在一起是什么,只以为是朋友的约定与羁绊。

然而荷尔蒙使一切悄然发生了变化。在我和她都保送了高中之后,一起翘了高中的球赛自习的那天,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亲吻她的冲动。 

我选择用最直白的形式坦白这份冲动。啊啊......感谢她的不打之恩。 

我们在一起了。我享受和她手牵手的漫步,以及每日告别时一个不变的拥抱。

但是在一起之后的生活并非全是甜蜜:我不懂得她的处事逻辑,对于她看重的一百天纪念日毫无概念,而她又总把一切默默放在心里。

直到有一天,她对着还沉溺在这段蜜糖感情中的我,问:“你没有发现我们关系变冷淡了吗?” 我一脸茫然。

每天拥抱的约定让我觉得这份感情稳定在那里永远不会改变。

不久后,我们分手了。

05

乌鸦与天鹅

除去学业的部分,我的初高中并不顺利。美主义和排名的压力占据了我的心头。

还未发展出良好的情绪管理能力的我,每一次考试结束都会嚎啕大哭。因此成为了他人眼中爱凡尔赛的怪胎。

每一次分组,我都会成为落单的那个,形单影只,却对此无能为力。 

我把所有希望对朋友说的话,都说给了我的高中语文老师。 我们的交流总有一种默契。

我说自己交际的不顺,说自己学业的负重,说办签证时见证的大城市的繁华

她给我推荐了一本又一本书籍,并在我的作业本第一页上题字。 那是她对我关切的回应,文字承载着她无声的教诲。 

在我毕业去往理工科大学读数学时,她嘱咐我,要多读书,多接触人文。可惜我没有做到,不然此刻我也不会为自己干瘪的文字而烦恼。 

大学的生活比我想象得更痛苦。

高考失利的阴影、集体生活的压抑、学业的艰难,种种诸如此类的问题纠缠困扰着我,而我的情绪问题比起中学时期更是有增无减。

在一次自杀危机之后,我的代数老师主动联系了我。我们谈心并不顺利,两个人鸡同鸭讲,最终还是讲起了数学。两个人的频率这才对上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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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许因为数学是我的兴趣,热爱数学的他拯救了我。

他对数学是怀有那样的热爱。

——会在和学生聊天时不自主地聊起数学;
——会在吃饭路上看到地砖时讲起几何学的证明;
——会在大家对推荐书目叫苦不迭时说:“这么优美的东西摆在你眼前,你怎么会抱怨犹豫呢,难道不应该忍不住主动跑去看吗?” 

他后来告诉过我,十四岁的西蒙娜•薇依也曾因天资平庸陷入绝望,但数月后蓦然醒悟:锲而不舍追求真理的人必将进入真理的王国。

我在十九岁的生日文章中写道:“我有了一个想要成为的人,他有一双白鸟的翅膀。” 他也看到了我那篇文章,我却羞于告诉他,那是他。

我常常觉得遇到好的老师们,是我的幸运。即使我只是一只乌鸦,只能凝望着那些可爱的天鹅。

06

答案

我是在高中,和可爱的前任分手以后,接触到ASD这个概念的。

彼时,正如我上一篇文章所写,“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言,怎么看出别人的情绪,以及如何使自己情绪收敛。”

我希望能对症下药地找到一个诊断的名字,而ASD会是答案吗?尽管通过筛查进了孤独者联盟,我仍然渴望一个来自医生的判断。

所以我于2023年初写好了发育史,命名为terminus(终点站),幻想着真相能够大白,然后只身前往深圳康宁医院。

王中磊医生翻阅了我的发育史,对我提了几个不同方面的问题,并排除了我双相和精神分裂的可能性,给我了一个“社交交流障碍:阿斯伯格综合征可能性”的结果。

然而2023年由于抑郁情绪住院时,我企图正式得到一个确诊,却被医生判了阴性。

理由大致是:
①幼年时期没有经典的刻板行为(比如医生举例的走路爱走一样的线路,吃饭要吃一样的菜,爱抱着一个玩具,都被父母否定了)
②幼年能进行一定的社交(比如能在表姐带领下完成模仿游戏)。
③至于我爱闻手等习惯被解释成轻微的强迫,青春期以后我自己记得的社交不顺的事例则被解释成“抑郁了所以脑子里都是这些负面的事”。

我不知道应该相信谁,中间也有无数纠结,在自医之中写出了上一篇文章。
(作者投稿文章:写给被排除ASD的朋友们

面对纠结,我最终选择了再前往深圳,做一次ADOS。得分是十分。

然后因为家长时间不够,我拿着这个结果去了外院,得到了诊断。

之后,回龙观的医生在我咨询性心理时说我“像阿斯伯格”‘;上学所在地的合肥四院又否定了ASD,称我只是强迫;年底我前往湘雅医院调药时又被认可了ASD的诊断。

是与否,已经变得不再重要。重要的是,我是我自己。

07

朋友们

我很幸运,上了大学,拥有了数个朋友。

大抵是因为有吸引神经多样性人士的体质,我的朋友有三位确诊ASD和ADHD,另有一位被咨询师怀疑是ASD。

我们时不时一起吃夜宵,相约出游,更多的时候是在网聊,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。

他们做过很多感动我的事情:防止我自杀,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在医院陪我一宿,为身处绝望时的我大段大段地谈论哲学和人生......

我时不时做出一些微薄的回馈:捎一些小零食,在他们的生日准备一些小礼物,在偶尔吃夜宵或者上咖啡馆时请他们一顿......

所以我相信,我们都不孤单。

再次感谢我的朋友们。

08

尾声
写下这篇文章的第二天,我要和与我六年级相遇的发小相见。我为她准备了一个夜灯,打开像天上的星星。

后来得知欺凌我的同学之一进了少管所,我心里的黑暗在慢慢褪去。

我和我的初恋已经失联了,但我希望她一切都好。

我在动笔一个故事,关于我那个可爱代数老师的故事,虽然是个设定奇异的恋爱故事,希望他看到了别揍扁我。

我每年教师节,都会给所有的老师送上祝福。每年新年,都会送给我的朋友们一首歌。

大学生活依然是那么艰难,在一次次梦想破碎之后,我找到了目前的方向——计算神经科学。

我准备着申请大创,并且找到了一个队友。

确诊并没有给我带来太多的东西,我的药物并没有减少,我也离自我和解很远很远。但我在咨询师的帮助下,慢慢地在学会了解自己的情感。

身为悲观主义者的我,一向觉得生活是一个悲剧。但我仍然愿意往前奔跑。

我常常想象自己奔跑于旷野,筋疲力尽停下来的时候,抬头是耀眼的星光。

文章版权归原作者所有。题图来源网络,侵删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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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  |  Augus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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